9.01.2018

陪著爸爸走抗癌路 (終結篇)

原來,離別可以來得那麼快……

2018.08.18 ,這輩子不能、也不會忘記的一天,爸爸……走了。

7月28日爸爸回家後,我們幸運的找到了一個很有經驗的長者護理員,梁姑娘。她不但在生活上、護理上能給爸爸好好照顧,更重要的是,能夠分擔了媽媽部份照顧上的壓力,同時也成為了媽媽舒發情緒和感受的一個窗口。
我們無法了解爸爸那時候的感受,他已經不愛說話…不再表達, 有時,看著爸爸根本就是在"等待死亡"來臨的,看著爸爸那"活著還有沒有意義"的狀態,我,當時,心裡面,真的,想他能夠早點得到解脫…… 我心裡一直這麼的想…可我現在卻,希望能多看他一會……

回家以後,爸爸的含氧量不太穩定,痰也多了很多。
8月9日,含氧量下降到接近80,人也有點迷糊,明愛醫院負責外展的陳姑娘,提醒我們要做好心理準備。

8月10日,陳姑娘通知我們,已為爸爸在舒緩病房安排了床位,叫我們安排爸爸入院。雖然爸爸沒有身體不適如發燒,但陳姑娘卻認為有這個需要,更是優先處理。對於入院,爸爸是不願意的,我明白,也許,爸爸擔心,每一次的入院,就是最後一次的離家。

8月11日,爸爸最後同意入院,哥哥和妹妹,還有媽媽,就陪著他,最後一次,去明愛醫院。

接著幾天,我們就如爸爸以往入院一樣,下班後,能趕去探他的,都會到醫院去。

8月15日,醫生告訴媽媽,爸爸的肺功能已變得很差,整個肺部都是白色的;而跟媽媽已經熟落了的病房護理員,也私下告訴媽,要有心理準備…

8月16日,我和哥晚上去醫院探望爸爸後回家不久,便接到媽媽的電話,要我們馬上趕去醫院。雖然後來是"虛驚一場",爸爸因為氣喘嚴重,不停咳痰,含氧量下降,情緒不穩,醫生在為他做了評估後,認為沒有大礙,但也希望我們到醫院看看爸爸,讓他心安;我們,這晚,全都到了醫院。

8月17日,中午12:45,當時我在外面,接到妹妹和女兒的電話,馬上跑回公司,拿了手袋便直奔去的士站,趕去明愛醫院。週五,午飯時間,人多,車多,交通擠塞,我上了的士後的15-20分鐘,車才順利的駛離公司樓下的車道…… 一邊心急如焚,一邊擔心來不及 …… 一邊請司機盡快,腦海中一邊不停的出現很多片段很多假設,眼淚就不停的一直流……
13:54趕到去醫院,爸爸已被送去單人房,這個單人房,我知道,是讓我們陪著爸爸走最後一段路的地方,我知道,今次,不再會是"虛驚"了。
爸爸戴著氧氣罩,規律的呼吸聲中帶著很多痰聲,他時而張眼像在"四處搜尋"﹐時而閉上眼睡覺,我們,全都在房間,媽,我們幾兄弟妹,嫂,弟婦,妹夫,孫… 我們都在,在美國的姨甥,也透過了視像,跟爸說了幾句話,我知道爸爸是知道我們在,一直陪著他的。
黃昏,我們分批外出晚飯,弟妹兩家,哥哥嫂和我兩個孩子,然後,最後,是我和媽。不敢外出太久,加上我們也沒有很好的胃口大魚大肉,我和媽,就在醫院前面一間雲南米線小店用膳。吃了一半,接到妹妹的信息,我們就馬上回去醫院。
再次回到病房,爸爸可能知道我們都在,所以情況又穩定下來。媽,我們四兄弟妹,嫂子,我兩個孩子,當晚,就留在病房內,陪伴著爸爸。我們都不敢入睡,但我在爸爸規律的呼吸聲中還是半睡半醒著……

原來,離別可以來得那麼快……

8月18日,零晨時分,爸爸呼吸聲突然變得很平靜,不再帶痰,就像是睡著了的呼吸聲一樣,我們兄弟妹不約而同的留意到,也知道……可能,是時候了。我拍拍睡在身旁的媽媽和女兒…
離別,就在那幾分鐘之間… 看著爸爸的呼吸開始慢下來,一下…一下…慢慢的,然後,靜止了……

以為,自己,那一刻,會崩潰的哭,但腦袋,卻是一片空白

離別 … 原來,就這樣的發生了……

房間內,沒有呼天搶地的哭叫,大家都很平靜,一直在床邊陪伴著爸爸,像是等待能夠看到他再次呼吸起來…… 。然後,護士進來,做了基本確認,然後,醫生進來,做了正式宣佈,但,死亡時間並不是我們親眼看到他離開的時間。

辦了基本手續,我們要跟爸爸暫別
離去前,我給了他最後的擁抱……


7.29.2018

陪著爸爸走抗癌路 (十)

爸爸在明愛舒緩科住了差不多一個月,因為情況穩定,醫院不想他佔著床位,加上醫生希望爸爸能回家,讓他還個心願;經過一番張羅 (向仁濟租借了醫院用的電床,安排了私家護理員,調整了家裡的空間)719日下午,我們接了爸爸回家。但,24小時後,爸爸因為發高燒、抽搐,我們不得不再次送他到急症室,然後,很快被送到了懷信樓12A

懷信樓12A,跟懷明樓5E舒緩科病房,誇張形容,是天堂和地獄的分別。
12A跟舒緩部看似各不相干,沒有溝通、或者是不願溝通;沒有爸爸要服的藥,不去問舒緩科借,要媽媽回家取;醫護人員未見過 "留置胸腔導管植入"的體外裝置,不知是什麼,不懂抽肺水,要媽媽教;沒有抽肺水概念、不了解爸爸情況,見肺片顯示肺積水多,竟認為要一次性的抽走1L肺水 !!!爸爸大便後排洩物沾著背後濃瘡紗布,沒有馬上去替爸爸處理 (因為未到晚上8時後的護理時間),所以就這樣的讓它帶著細菌,和濃瘡共存;沒有熱水供應,要自行帶熱水壼;病房比舒緩部擠逼,有不斷咳嗽的病人,不知是否帶菌病人,看不到病床上掛上任何預防感染標誌;爸爸沒法自行進食,沒有人協助;探病時間5-8,其餘時間,我們不知爸爸是在怎樣情況下渡過每一分每一秒。還有,就是醫護人員的態度,爸爸退了燒,便要求爸爸馬上出院,但在這之前,舒緩科卻又告訴我們正在為爸爸安排病床,幾天下來,我們都在和舒緩科、12A周旋,好混亂,令到爸爸很徬徨,我們也感到疲累,然後,就是12A的湯醫生打電話來要求我們儘快安排爸爸離院,我告訴他舒緩科正在為爸爸安排病床,他答:「那邊不會有的,滿了。」我告訴他,我們一下子,也沒法馬上能安排到護理人員照顧爸爸,媽媽一個人也沒可能照顧得到,希望能通容多一兩天,但,那個湯醫生答:「你所說的原因,跟醫療問題沒有關係,我們不能entertain 。」法律不外乎人情,醫者更應有同理心、父母心……。病人不是工具、死物!! 你沒有為一連串的混亂感到抱歉,卻因為公式化、機械化的程序去為難病人家屬……


728日,我們終於把爸爸接回家,但,這是爸爸最後一次回家……



6.24.2018

陪著爸爸走抗癌路 (九)


上一次寫網誌(20177)至今,原來已經快一年,怎麼時間會過得這樣快?! 快得令人有點不習慣,今人有點不適,令人有點無奈。
去年714日,爸爸完成了留置胸腔導管植入手術後,便開始由我們“接手”,輪流幫他抽肺水。由起初戰戰兢兢的,到現在快手快腳;由起初一星期抽一次,到現在隔天抽一次………原來,都過了340多天。 這340多天,爸爸好努力好努力,儘管日復日的重複著他覺得沒有幫助的舒緩治療、中醫治療,但,他還是努力的去配合,直至體力無法再負擔。

4月,爸爸決定不再去看毛小玲,一來因為他覺得"沒有效"﹐也因為他的體力已無法應付坐在輪椅出入診所的頻撲。雖然知道,中醫治療在某程度上,是可以讓爸爸的病情得以舒緩,甚至生命得以延長,但,我們尊重爸爸的決定。
爸爸的病情開始轉差﹐的確昰停止了中醫治療後的一、兩個月,現代科技的發達,讓我們知道,爸爸的病情,去到了那一個「階段」。持續發燒、痰中帶血、食慾不振、疼痛、肋骨轉移、注意力變差、意識混亂…… 

當舒緩病房義工時,接觸過很多末期病人和家人,看到過病人的痛苦、無助,看到過家人的憂傷、無奈,心裡雖然是不舒服,但,卻不及現在身歷其中的「不知所措」。看著爸爸由行得走得,到需要枴杖、輪椅、然後到現在只能臥床;由可以大啖大啖的進食,到食量減少、食碎餐、食軟餐、然後現在需要餵食;由身體壯健,到體重減輕、日漸消瘦、然後是現在快要皮包骨;由自行去洗手間,到用便椅,然後現在的成人尿片;由喜歡搞爛gag,到開始沉黙、然後是選擇不回應;由一個巨人,到現在,變成別人口中的臨終病人。這個艱苦的旅程,我知道,爸爸一直在努力,好努力,為自己努力,為我們努力,但,我卻做過什麼?!

上週日,父親節,我們知道,這是爸爸的最後一個父親節,原本,我們是打算在家裡為爸爸慶祝的,雖然他已經不能和我們一起大魚大肉,但爸爸總希望看到我們一家人,齊齊整整。可惜,今年父親節,爸爸在醫院(去年父親節,爸爸也在醫院)。沒有在家裡的舒服和自在,但,我們還是齊齊整整的,到醫院和爸爸慶祝這個百感交集的父親節。

潘醫生说,爸爸的情況,可能會突然變得好壞,叫我們做好心裡準備……

看著窗外的天空,藍天白雲,很美,令人感到舒服、憩靜,我希望,爸爸,到了那一天,也是舒服安靜的離去,不帶半點痛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