9.01.2018

陪著爸爸走抗癌路 (終結篇)

原來,離別可以來得那麼快……

2018.08.18 ,這輩子不能、也不會忘記的一天,爸爸……走了。

7月28日爸爸回家後,我們幸運的找到了一個很有經驗的長者護理員,梁姑娘。她不但在生活上、護理上能給爸爸好好照顧,更重要的是,能夠分擔了媽媽部份照顧上的壓力,同時也成為了媽媽舒發情緒和感受的一個窗口。
我們無法了解爸爸那時候的感受,他已經不愛說話…不再表達, 有時,看著爸爸根本就是在"等待死亡"來臨的,看著爸爸那"活著還有沒有意義"的狀態,我,當時,心裡面,真的,想他能夠早點得到解脫…… 我心裡一直這麼的想…可我現在卻,希望能多看他一會……

回家以後,爸爸的含氧量不太穩定,痰也多了很多。
8月9日,含氧量下降到接近80,人也有點迷糊,明愛醫院負責外展的陳姑娘,提醒我們要做好心理準備。

8月10日,陳姑娘通知我們,已為爸爸在舒緩病房安排了床位,叫我們安排爸爸入院。雖然爸爸沒有身體不適如發燒,但陳姑娘卻認為有這個需要,更是優先處理。對於入院,爸爸是不願意的,我明白,也許,爸爸擔心,每一次的入院,就是最後一次的離家。

8月11日,爸爸最後同意入院,哥哥和妹妹,還有媽媽,就陪著他,最後一次,去明愛醫院。

接著幾天,我們就如爸爸以往入院一樣,下班後,能趕去探他的,都會到醫院去。

8月15日,醫生告訴媽媽,爸爸的肺功能已變得很差,整個肺部都是白色的;而跟媽媽已經熟落了的病房護理員,也私下告訴媽,要有心理準備…

8月16日,我和哥晚上去醫院探望爸爸後回家不久,便接到媽媽的電話,要我們馬上趕去醫院。雖然後來是"虛驚一場",爸爸因為氣喘嚴重,不停咳痰,含氧量下降,情緒不穩,醫生在為他做了評估後,認為沒有大礙,但也希望我們到醫院看看爸爸,讓他心安;我們,這晚,全都到了醫院。

8月17日,中午12:45,當時我在外面,接到妹妹和女兒的電話,馬上跑回公司,拿了手袋便直奔去的士站,趕去明愛醫院。週五,午飯時間,人多,車多,交通擠塞,我上了的士後的15-20分鐘,車才順利的駛離公司樓下的車道…… 一邊心急如焚,一邊擔心來不及 …… 一邊請司機盡快,腦海中一邊不停的出現很多片段很多假設,眼淚就不停的一直流……
13:54趕到去醫院,爸爸已被送去單人房,這個單人房,我知道,是讓我們陪著爸爸走最後一段路的地方,我知道,今次,不再會是"虛驚"了。
爸爸戴著氧氣罩,規律的呼吸聲中帶著很多痰聲,他時而張眼像在"四處搜尋"﹐時而閉上眼睡覺,我們,全都在房間,媽,我們幾兄弟妹,嫂,弟婦,妹夫,孫… 我們都在,在美國的姨甥,也透過了視像,跟爸說了幾句話,我知道爸爸是知道我們在,一直陪著他的。
黃昏,我們分批外出晚飯,弟妹兩家,哥哥嫂和我兩個孩子,然後,最後,是我和媽。不敢外出太久,加上我們也沒有很好的胃口大魚大肉,我和媽,就在醫院前面一間雲南米線小店用膳。吃了一半,接到妹妹的信息,我們就馬上回去醫院。
再次回到病房,爸爸可能知道我們都在,所以情況又穩定下來。媽,我們四兄弟妹,嫂子,我兩個孩子,當晚,就留在病房內,陪伴著爸爸。我們都不敢入睡,但我在爸爸規律的呼吸聲中還是半睡半醒著……

原來,離別可以來得那麼快……

8月18日,零晨時分,爸爸呼吸聲突然變得很平靜,不再帶痰,就像是睡著了的呼吸聲一樣,我們兄弟妹不約而同的留意到,也知道……可能,是時候了。我拍拍睡在身旁的媽媽和女兒…
離別,就在那幾分鐘之間… 看著爸爸的呼吸開始慢下來,一下…一下…慢慢的,然後,靜止了……

以為,自己,那一刻,會崩潰的哭,但腦袋,卻是一片空白

離別 … 原來,就這樣的發生了……

房間內,沒有呼天搶地的哭叫,大家都很平靜,一直在床邊陪伴著爸爸,像是等待能夠看到他再次呼吸起來…… 。然後,護士進來,做了基本確認,然後,醫生進來,做了正式宣佈,但,死亡時間並不是我們親眼看到他離開的時間。

辦了基本手續,我們要跟爸爸暫別
離去前,我給了他最後的擁抱……


7.29.2018

陪著爸爸走抗癌路 (十)

爸爸在明愛舒緩科住了差不多一個月,因為情況穩定,醫院不想他佔著床位,加上醫生希望爸爸能回家,讓他還個心願;經過一番張羅 (向仁濟租借了醫院用的電床,安排了私家護理員,調整了家裡的空間)719日下午,我們接了爸爸回家。但,24小時後,爸爸因為發高燒、抽搐,我們不得不再次送他到急症室,然後,很快被送到了懷信樓12A

懷信樓12A,跟懷明樓5E舒緩科病房,誇張形容,是天堂和地獄的分別。
12A跟舒緩部看似各不相干,沒有溝通、或者是不願溝通;沒有爸爸要服的藥,不去問舒緩科借,要媽媽回家取;醫護人員未見過 "留置胸腔導管植入"的體外裝置,不知是什麼,不懂抽肺水,要媽媽教;沒有抽肺水概念、不了解爸爸情況,見肺片顯示肺積水多,竟認為要一次性的抽走1L肺水 !!!爸爸大便後排洩物沾著背後濃瘡紗布,沒有馬上去替爸爸處理 (因為未到晚上8時後的護理時間),所以就這樣的讓它帶著細菌,和濃瘡共存;沒有熱水供應,要自行帶熱水壼;病房比舒緩部擠逼,有不斷咳嗽的病人,不知是否帶菌病人,看不到病床上掛上任何預防感染標誌;爸爸沒法自行進食,沒有人協助;探病時間5-8,其餘時間,我們不知爸爸是在怎樣情況下渡過每一分每一秒。還有,就是醫護人員的態度,爸爸退了燒,便要求爸爸馬上出院,但在這之前,舒緩科卻又告訴我們正在為爸爸安排病床,幾天下來,我們都在和舒緩科、12A周旋,好混亂,令到爸爸很徬徨,我們也感到疲累,然後,就是12A的湯醫生打電話來要求我們儘快安排爸爸離院,我告訴他舒緩科正在為爸爸安排病床,他答:「那邊不會有的,滿了。」我告訴他,我們一下子,也沒法馬上能安排到護理人員照顧爸爸,媽媽一個人也沒可能照顧得到,希望能通容多一兩天,但,那個湯醫生答:「你所說的原因,跟醫療問題沒有關係,我們不能entertain 。」法律不外乎人情,醫者更應有同理心、父母心……。病人不是工具、死物!! 你沒有為一連串的混亂感到抱歉,卻因為公式化、機械化的程序去為難病人家屬……


728日,我們終於把爸爸接回家,但,這是爸爸最後一次回家……



6.24.2018

陪著爸爸走抗癌路 (九)


上一次寫網誌(20177)至今,原來已經快一年,怎麼時間會過得這樣快?! 快得令人有點不習慣,今人有點不適,令人有點無奈。
去年714日,爸爸完成了留置胸腔導管植入手術後,便開始由我們“接手”,輪流幫他抽肺水。由起初戰戰兢兢的,到現在快手快腳;由起初一星期抽一次,到現在隔天抽一次………原來,都過了340多天。 這340多天,爸爸好努力好努力,儘管日復日的重複著他覺得沒有幫助的舒緩治療、中醫治療,但,他還是努力的去配合,直至體力無法再負擔。

4月,爸爸決定不再去看毛小玲,一來因為他覺得"沒有效"﹐也因為他的體力已無法應付坐在輪椅出入診所的頻撲。雖然知道,中醫治療在某程度上,是可以讓爸爸的病情得以舒緩,甚至生命得以延長,但,我們尊重爸爸的決定。
爸爸的病情開始轉差﹐的確昰停止了中醫治療後的一、兩個月,現代科技的發達,讓我們知道,爸爸的病情,去到了那一個「階段」。持續發燒、痰中帶血、食慾不振、疼痛、肋骨轉移、注意力變差、意識混亂…… 

當舒緩病房義工時,接觸過很多末期病人和家人,看到過病人的痛苦、無助,看到過家人的憂傷、無奈,心裡雖然是不舒服,但,卻不及現在身歷其中的「不知所措」。看著爸爸由行得走得,到需要枴杖、輪椅、然後到現在只能臥床;由可以大啖大啖的進食,到食量減少、食碎餐、食軟餐、然後現在需要餵食;由身體壯健,到體重減輕、日漸消瘦、然後是現在快要皮包骨;由自行去洗手間,到用便椅,然後現在的成人尿片;由喜歡搞爛gag,到開始沉黙、然後是選擇不回應;由一個巨人,到現在,變成別人口中的臨終病人。這個艱苦的旅程,我知道,爸爸一直在努力,好努力,為自己努力,為我們努力,但,我卻做過什麼?!

上週日,父親節,我們知道,這是爸爸的最後一個父親節,原本,我們是打算在家裡為爸爸慶祝的,雖然他已經不能和我們一起大魚大肉,但爸爸總希望看到我們一家人,齊齊整整。可惜,今年父親節,爸爸在醫院(去年父親節,爸爸也在醫院)。沒有在家裡的舒服和自在,但,我們還是齊齊整整的,到醫院和爸爸慶祝這個百感交集的父親節。

潘醫生说,爸爸的情況,可能會突然變得好壞,叫我們做好心裡準備……

看著窗外的天空,藍天白雲,很美,令人感到舒服、憩靜,我希望,爸爸,到了那一天,也是舒服安靜的離去,不帶半點痛苦。



11.26.2017

姑丈

最後一次見姑丈,是很多年前的事,印象中的姑丈,很健碩,有個大肚腩,很有中氣,很惡。今天,再次見他,像熟睡了的老人家,很慈祥,很安祥。

小時候但凡週末週日,我們都會隨爸媽到姑媽姑丈的家,大人會攻打四方城,我們幾個小的,就周街玩,記得表哥會和我們去九如坊,會在街邊買一毫子一串的豬頭肉。到了暑假或長假期,我們都會一起返大陸旅行,都是廣東省,佛山、韶關、廣州、惠州……。當年返大陸坐火車很經典,火車票沒有劃位,火車到站時,爸媽都會努力把我們從火車的窗口塞入車廂內,為的是霸位。这些快樂的日字在我們漸漸長大後就沒有了。然後,便變成一年見一兩次,之後就一年一次,再之後就只有電話聯絡,因為長輩們都老了,走不動。

後來,都是這一兩年的事,知道姑丈中風了,沒法說話只能進食,安排了入住療養院。1111日,收到表姐的電話,說姑丈在週二時睡夢中過身……。很多兒時的片段就這樣自然的擁了出來…他巨大的身驅、宏亮的聲線、似怒非怒的臉容…… 我們小時候,的確有點怕他。

昨天在香港殯儀館設靈,爸媽沒有出席,由我們幾兄弟妹代表。
靈堂重遇久未見面的親友,少不免寒暄一番,細說當年… 原來,人大了,說到當年今日,總不免感到一點點唏噓……

願姑丈一路好走。



8.04.2017

陪著爸爸走抗癌路 (八)

5
爸爸肺積水比之前嚴重,出入醫院的次數又增加了,而且開始出現頻繁發燒情況,據說是因為肺積水引起的。爸爸不喜歡明愛的病房,因為急症室病房沒有以前QE的整潔,醫生也沒有以前QE的好;我們一直奇怪為什麼爸爸幾次入明愛都不被安排到舒緩病房,原來,QE轉介了爸爸去了明愛舒緩科,不等於爸爸就可以在舒緩科留院並接受診治,原因是什麼因為,爸爸還沒有簽好預設醫療指示。因為這一個「沒有簽預設醫療指示所以不能入住舒緩科病房」,我展轉的找了陳曉蕾、找了范寧醫生問過究竟,結果,簡單來說,的確是這樣的,真的是長知識。起初,我真有點覺得沒有道理,但,范寧醫生說得對,其實爸爸未願意去簽預設醫療指示,代表他還希望“有得救”。而爸爸原來其實也一直掙扎在簽與不簽之間,是對預設醫療指示的誤解、不信任,也是對自己能醫好還存有盼望。我心底裡是極希望爸爸能接受舒緩治療的,我們兄弟妹也是,但,怎也要尊重爸爸的決定,所以,前前後後,到了接近5月底,爸爸才落實去簽份預設醫療指示。


6
6月初,爸爸第一次入住明愛舒緩病房,但感覺不太好,被她的寧靜嚇怕,爸爸不喜歡沒有頻繁的量體溫量血壓打點滴,也沒有定時定候的醫護巡視,或者時病房護理員的呼喝,更不習慣那裡安靜得像被遺棄一樣…… 
因為胸背的疼痛,肥醫生開始給爸爸服食底劑量的嗎啡。肥醫生是明愛舒緩科的顧問醫生胡金榮醫生,之前我還在做舒緩病房義工時已認識他,覺得他是一個很有心很用心的醫生。
因為肺水的增加,醫生建議爸爸考慮留置胸腔導管植入放肺水的方法,有需要可以自行放肺水,免卻每週入院用抽針形式抽肺水,令身體更變得虛弱,更能減少被感染的機會,但爸爸,還有我們,對這個有點保留。我看過有關手術的影片,感覺就是:為什麼爸爸已經受著疾病之苦,還要他再受手術之痛,而且這條管會一直留在他體內,直至離開也應該不會抜走的……
67日,爸爸第一次去見浸會大學的中醫師毛小玲。毛小玲給爸爸的感覺也是不好的,不說話,只把脈、看電腦、開藥方。爸爸見了她一次之後,卻因為碰巧都入了醫院,所以沒有再去毛小玲那兒了。
Uncle二哥雄也很有心,間中都會來探爸爸。 
整個6月,爸爸出入醫院的次數也很多,每次抽肺水前後都差不多會發燒,有時高燒,有時剛剛好有燒,而聞氧氣的次數也頻密了。
618日,父親節。爸爸在明愛過的一個父親節,因為斷斷續續的有發燒情況,所以不能出院回家。這一天,爸爸胃口算是不錯,中午吃了牛腩河,吃了大部份,之後還吃了一隻香蕉。晚上吃了碗仔翅,牛奶布甸。這一天,爸爸告訴我們不想出院了,想多住幾天,也許,他開始適應舒緩病房的生活。:D
625日,爸爸出院後幾天,我們一行13(好可惜我女兒未能參與)帶著爸爸去了大佛。以往爸爸每隔一段時間便會自己去大佛上香,自從患病以來,體力日漸衰弱,力不從心,但心裡還是很想去上香的;這一天,我們見爸爸精神還可以,便一起和他完成了這個心願。因為大雄寶殿沒有電梯,爸爸要走樓梯,對他來說是很吃力的,但他也能堅持著。上香後我們順道去了吃齋,之後去了市集。哥哥的朋友在市集的I Love HK店工作,特別為我們安排了團體照的拍攝,看到爸爸臉上展現少有的笑容,知道他雖然很疲倦,但心裡是滿足的。可能是疲勞過度,體力過份消耗,第二天爸爸開始覺得不舒服,之後也不得不入院了。在院期間,醫生又再次遊說爸爸考慮在留置胸腔導管植入放肺水的方法,爸爸開始動搖,因為不想持續每週要入醫院……

7
7月初,爸爸開始偏向願意接受「留置胸腔導管植入」的方法,7日,我們兄妹跟胸肺科的資深護士見面,聽他詳細講解這個方法及安排。我們問了很多問題,最令我關注的,還是不想爸爸再受皮肉之苦。
713日,鄭子誠的「音樂情人」讀出了妹妹寫給爸爸的信,第二天我們才知道,原來爸爸當時也在聽。
714日,爸爸完成了「留置胸腔導管植入手術」,之後我們可以幫爸爸放肺水,或者是爸爸回到明愛醫院由護士替他放。放肺水的過程其實不困難,對我而言,最困難是看到血色的肺水和插著導管的傷口會讓我作嘔暈眩……
這個7月,爸爸是自從患病以來,入住病房最長時間的月份,也目睹了同房兩名伯伯的離世。第一名伯伯,半小時前還在吃著家人準備的粥,想不到,半小時後卻撤手塵寰;另一位伯伯,也是離世前也沒有在彌留狀態,他的兒子在晚上探望他時還沒什麼的,但兒子離去後不久,伯伯離世了。原來,我以為,患病的人,都會經過留的時候,給家人朋友道別的機會,原來,這不是理所當然的;原來,死亡不是「按部就班」的……  不過,這兩位伯伯,也算是在沒有痛苦下安祥離世吧! 這就是臨終病人口中希望的「好死」了。









陪著爸爸走抗癌路 (七)

20173月至今快4個月了,期間,爸爸的病情、治療的進度等,起了很大的變化………

3
癌指數有輕微上升情況,醫生告訴我們這代表標靶藥開始失效,所以建議爸爸再次做基因測試,看看能否嘗試新一代標靶藥,但測試結果不合格,爸爸不適合服用新一代標靶藥,也不適合較新的「免疫治療法」,所以唯一可以考慮的是化療。爸爸因為經歷過兩次化療的痛苦,所以都拒絶了醫生的建議。然後,饒醫生私下告訴媽,標靶藥已失效,若果爸爸選擇放棄化療,又沒有其他治療方法的話,估計壽命只餘6-8個月,而化療的話,也能多活一年。作為子女,其實心裡很掙扎,不想爸爸再受苦,疾病的痛苦,治療的痛苦,心靈的痛苦,但卻又希望能夠陪伴他多一會…… ,心底裡,還是想爸爸接受舒緩治療的。
有一段日子,爸爸不停嘔吐,QE安排了他做腦掃瞄,結果顯示正常,沒有腦擴散的情況。後來爸爸因為肺積水嚴重,醫生替他進行了插管抽肺水的治療(這是一個有風險的小手術,爸爸或有機會出現肺氣泡或被感染),幾天下來,抽了約3000cc肺水;也許醫院始終病菌多,加上爸爸抵抗力弱,爸爸後來還是發了高燒、出現了肺氣泡,幸好,打了幾天抗生素之後終於可以回家。
又然後,過了幾天,爸爸還是決定接受化療,(我相信他還是不願的,但,因為別無選擇,卻又不想放棄)可惜,在QE跟饒醫生見面時,饒醫生告訴我們,因為爸爸的腎功能已經變得很差,化療,已經不能考慮了 …… 。
最後一次在QE見饒醫生時,饒醫生認真的叫爸爸考慮:「想嘗試延長生命還是停止所有治療換取餘下日子讓家人好好陪伴」。當時,爸爸拿不定主意,想媽媽、哥哥和弟弟替他決定,那一刻,我相信我們的想法是一致的:「決定讓爸爸回家」,不過,饒醫生看得出爸爸的猶豫,建議他再作考慮。
然後,到了第二天,爸爸要我們替他找一個出名的中醫治好他,當時,我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周書正。也許是「孝感動天」,經朋友姐姐的幫忙,我們成功在周書正的診所掛號。 (預約周書正這個過程有一個小插曲,有一點人性的體會, 我選擇了「記在心中,不讓家人的關係受到破壞」
這一個月,我們經歷的,除了是陪著爸爸在抗癌路上走,還有,媽媽在月中曾經因為粗勞過度、身體不適而入過廣華醫院;那兩天,我們幾兄弟妹分擔了照顧爸爸的責任,可能爸爸習慣了日常生活大小事情都由媽媽代勞,所以,換了由我們照顧他的那兩天,他反而肯嘗試自己照顧自己。人的堅毅,有時是迫出來的。
而同時間,四姑丈也因為突然中風而被送入了安老院,不能說、只能吃。
人生,其實,真的充滿了無奈和難以預計……


4
月初的一個週六,我的姨媽、阿姨姨丈、還有媽媽的契女及舊同事都來了探爸爸,十分熱鬧,爸爸雖然看來比較疲倦,但還是能堅持著,和親友們有講有笑。而爸爸的舊朋友,「二哥雄」也有間中來跟爸爸談天,他真的很有心… 。爸爸一生的時間都給了我們,現在年老了,都沒有幾個知己朋友,就只有「二哥雄」和幾個很少往來的舊同學。「二哥雄」家族做殯儀的,爸爸以往沒事都不會找他,也許是中國人傳統思想吧!我記得每次見到他,都是因為親友的去世,需要辦喪事……   事實上,這次,是我主動跟Uncle聯絡的,我希望除了我們以外,有人能給爸爸打打氣,有人能陪一陪他,也有第二對耳朵聽聽他。
爸爸比我想像中少了鬥志,比我想像中消極,以往說得怎樣的看得開,怎樣的既來之則安之,一個癌病,卻變成說則天下無敵,做則無能為力………癌病,其實不單止在折磨病者,也在折磨其家人,我知道,這是因為我們都有愛,我們都在意。

44日,周書正那邊通知接受了爸爸的掛號了對我們來說,這是一個喜訊不止爸爸,還有我們,對周書正都抱有期望,同時間,爸爸也正式通知QE饒醫生,決定選擇舒緩治療。411日,爸爸第一次跟周書正見面,周醫生對醫治爸爸的病滿有信心的,爸爸雖然半信半疑,但感覺還可以的。 不過,經過幾個星期的診治後,爸爸卻對周書正失去信心,認為周書正令他的肺積水嚴重了…… ,結果,爸爸決定不再讓周書正診治,要我們給他找另一位中醫,浸會大學的中醫。 而據我們理解,這並不是周書正令爸爸病情加重,而是,爸爸的病情開始走下坡……

這個4月,爸爸的情況又差了一點,我們在爸爸精神還好時,和他外出過。416日,我們去了哥哥在元朗的新居,還在附近一間露天餐廳午膳。422日,我們一家在北京樓一起晚飯,慶祝4月份生日的 Scarlett, Rebecca Kris430日,哥哥帶了爸爸到科學園散步,那一天,天氣好,爸爸的心情也好,胃口也不錯。 我就是希望能做到儘量可以帶爸爸去不同地方,可惜,他往後的日子,變得提不起勁………   (待續)


3.12.2017

陪著爸爸走抗癌路 (六)

爸爸1月初自費再做基因測試的報告顯示,他並不適合服第二代標靶藥,醫生說情況若果變差,或需要考慮化療。

2月中爸爸到QE覆診,癌指數只輕微下降,跟以往下降幅度稍為放緩,肺片顯示右肺是全白色的,全是肺水,但爸爸不想入醫院,所以醫生建議先再服4星期標靶藥,看癌指數和肺水有否改善,若否就需要轉化療了。爸爸十分之不想做化療,我們也理解,也知道,他未必會支持得到

221日,肺水令爸爸氣促嚴重,所以,爸爸還是決定入QE抽肺水,這一次,醫生只替他抽了700cc,因為怕抽太多的話,會令爸爸「元氣大傷」。

接著下來的日子,爸爸變得沉默,由往日愛說笑,愛搞爛gag的巨人,變成了可以大半天不說一句話不提一隻字的「孤獨老人」;胃口變得很差,有段時間,嘔吐嚴重,現在每餐只能吃一兩口,又或者是,「狼吞虎嚥」式的把半碗飯吃下,但求儘快吃完,滿足我們對他的關心,滿足我們期待他能吃得下的意願;已經不想外出,虛弱的身體令他舉步困難,拿著拐杖也只能碎步移動,我們很想他到外面走走,不用整天悶在家裡,對心情也不好,但爸爸抗拒輪椅,怕被人笑,怕別人像看怪物般看他……

媽媽和我們努力的各施各法,希望爸爸可以積極一點,可以吃多一點,可以放鬆一點;我記得,聆聽很重要,我有嘗試引導爸爸把心裡想的說出來,但爸爸選擇沉默;我記得,之前做舒緩病房義工時,有些年長的伯伯婆婆,寧願把心裡所想的告訴我們,也不會跟家人説,所以,我好想爸爸能夠接受探訪接受輔導,起碼,讓他把抑壓在心底的話舒發出來,可惜,我沒法令他走出這一步。我們了解,他,也許,對治療,已經失去了希望……  作為子女,其實還可以做什麼? ! 看著家人受苦,自己卻好像幫不了忙,這,其實是另一種痛。

爸爸性情改變了,就如我們從資訊上所了解到,變得很敏感。那一天,我們在家討論,調整一下家裡的擺設,讓爸爸在家的空間多一點,媽又可以更方便照顧爸爸。這一切都是出於希望他們生活得舒適一點為大前提,但是,爸爸反應卻很大…… 「我未死唔好郁我屋企啲嘢!

這幾天,爸爸身體和情緒不太好,言談間,很消極…想放棄…

這條抗癌路,不單在折磨患病的人,也同時在折磨家人,信念被折磨、意志力被折磨、關係被折磨,不管夜裡偷偷哭了幾多遍,對著爸爸,仍然希望能給他力量,給他支持,讓他知道,這條抗癌路,我們在陪他一起走。